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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三国/云亮】上邪

伐木为舟:

*(伪)史向


**非农药


祝食用鱼块~


【壹】


诸葛亮从隆中来到新野的那阵子,曾经做过一个梦。


梦里他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,季节似乎是夏末,道路两旁的槐树在明亮的阳光里抖落一地的剪影。


街上行人来来往往,商贾叫卖之声络绎不绝。行走间,有个声音穿过喧嚣的人群和窸窣的树叶,直直钻进他的耳朵里。


诸葛亮寻声望去,发现某个屋顶上有个白衣少年。他坐在屋脊上,晒着太阳,轻轻地哼着歌子。


“上邪,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冬雷震震,夏雨雪;山无陵,江水为竭……”


“是‘山无陵,江水为竭;冬雷震震,夏雨雪。’”诸葛亮纠正他。


少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,转头往下看。


这是一张陌生的脸,诸葛亮断定自己从未见过他。屋顶上少年宽大的衣襟时不时勾勒出风的形状,在瓦蓝天空的映衬下,像朵缀在房顶的云。


他看到诸葛亮,于是笑了起来,继续哼着他的歌:“上邪,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冬雷震震,夏雨雪。山无陵,江水为竭。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……”


诸葛亮撇撇嘴,没有再说话。


很快,这个梦就醒了。外面有人来报:“守樊城的少将军来了,军师要不要见见?”


 


 


【贰】


从江东往江夏的小舟上,江风凌冽,江水沸腾。


赵云扯满了风帆,稍稍调转船头,就看到军师又从小舟里钻了出来。


“先生回去罢,外面太冷。”


诸葛亮调皮地眨眨眼睛:“要下雨了?”


“没有。”赵云朝水面上望了望,尽管已经甩开追兵很久,他还是有些不放心,“只是风有些大。”


“我听见打雷了。”


“那是江东的战鼓,先生。冬天是不会打雷的。”


诸葛亮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
看来紧要关头赵将军的头脑还算清醒。他这样想着,伸手覆上对方因紧张而蹙起的眉头:“辛苦你了,子龙。”


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扬了扬眉毛,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。


“没有,先生费心了。”


 


【叁】


“孝直若在就好了。”


诸葛亮倚着高楼的栏杆,刘禅站在旁边。两个人望着远去的白幡,七月阴雨连绵的蜀地,出城的军队缄默无声。


“赵将军?”半晌,年轻的皇子轻轻唤了一声。诸葛亮回头,就看到赵云一身朝服静静立在那里。


“你来迟了,”他摇摇手中的羽扇,“陛下已经发兵了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将军理了理帽上的绦带。朝服是黑色的,诸葛亮不习惯他穿黑色。


“是我无能。”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,“孝直若在就好了。”


“陛下重情重义,非丞相之过。”黑衣将军揖道,“若有变故,云愿往助陛下……”


“下雪了?”说话间,皇子突然指着窗外惊呼。


不知谁家发丧。此时,漫天的纸铜钱儿顺着风,从街上一直吹到城门口,军队齐步的声响消失在雨幕里,哭哭啼啼的人群穿着孝服,很快掩盖了士兵们踏出的脚印。


“殿下啊,夏天怎会下雪呢?”诸葛亮伸手抚上刘禅的肩头,柔声答道。


皇子垂下眼来,静默了好一阵,才轻轻嗫嚅:“还好……丞相和赵将军还在。”


 


【肆】


南征回来的那年春天,益州雨水奇多。


诸葛亮觉得从三月开始,整个天气就没有放晴过,雨势由大变小,又由小变大。都安县水堰分洪有功,可其他水系却不那么令人安心。


很快,大邑那边来报,说有山石滑落,阻塞了斜江。万幸在此驻扎的赵云将军之前就告知乡民们搬离,现在已在带领亲兵们清淤。


斜江穿过大邑,由北向南从锦屏山脚下流过。坍塌的山石像被锋利的刀鞘削去了一般,断裂处平平整整,触目惊心。


诸葛亮赶过去时就看到赵云站在泥水里,指挥士兵们拉着牛车,将淤泥一点点从河道里疏出来,浑浊的江水从堰塞湖缓缓进入已经干涸的下河道。


“烦劳丞相亲自跑这么一趟。”赵云还是穿着白衣,但那白色已经被污泥和雨水浸泡得看不出原本的色彩。


“赵将军才是。”诸葛亮定定地看着他。面前人的确是老了,鬓角染了白霜,却还是那么温和地笑着,仿佛在新野初次见面一般。


“陛下派我驻扎此地抗御羌人,我就当对这里的百姓们负责。”将军将腿从淤泥里拔出来,换了个舒服些的站姿,“这里好山好水,若有一天云死了,也愿意葬在这里……”


“赵将军……”


“嗯?”


“……子龙。”步辇上的人顿了顿,他尽量放平了音调,张口却发不出声音。


别这么说罢。


别这么说。


 


【伍】


丞相府的灯又亮到很晚。


姜维在里屋睡着又醒来,醒来又睡去,窗外的疾风吹着树影张牙舞爪,令人无法安心。


青年将军起身去看,窗外没有一丝亮光。暴风将至,黑云压城,无论天地皆是一片墨色。


“丞相。”姜维披衣出门,看到厅堂里诸葛亮依旧伏案写着什么。


“丞相,快歇息吧。”青年坐到案边,伸手剪了剪烛花,屋子亮了一些。


“外面风真大啊。”诸葛亮察觉到来人,抬头看看姜维,顺便理了理弟子有些乱的发丝,“我还是头回见到如此大的风。”


但很快,丞相回想起那年赤壁江上的猎猎东风。


“还有如此黑的夜色。”末了,他补了一句。


青年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头,坐回去理自己的头发。正在这时,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往门廊上望去,昏暗的走廊有人影闪过,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耳语声。


“谁?”姜维起身拾枪,低声喝道。


风更大了。


 


“上……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……震,夏雨雪;山无陵……竭。天地合,乃敢……”


 


“谁在外面?”姜维起枪刚欲往外走,堂门被风吹开,廊上的少年蓦地出现在他们眼前。


这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,但诸葛亮知道自己见过他。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梦里,他十六七岁,在那条陌生的街道上,坐在房顶,穿着白衣,也是哼着这首前后错乱的歌。


来者立在门口,衣袂随风翻动。他先是看看诸葛亮,接着又望向姜维,三人相对而立,一瞬间竟是哑口无言。


少年站着半天,看两人许久不曾回话,便笑嘻嘻地挺直身子,伸出一只手臂,像书馆的诵诗人般开口念道:


“上邪!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


山无陵,江水为竭;


冬雷震震,夏雨雪。


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。”


 


乃敢与君绝。


 


少年刚一念完,劲风破门而入,瞬间就将他的身形连同影子一并吹散了。


“赵……将军?”


执枪的青年半晌才反应过来,他话音刚落,就听到窗外雄鸡的啼鸣声。姜维放眼望去,发现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窗外已经有了鱼肚白。墨色隐去,天与地又分隔开来。


 


他回头去看丞相,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。


 


[完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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